美国两党走上否定自由贸易的道路，原因是以经济效率为核心的全球化的失败。


　　一艘集装箱船于9月30日离开纽瓦克港前往大西洋。（法新社）

　　美国两党走上否定自由贸易的道路，原因是以经济效率为核心的全球化的失败。全球化给美国跨国公司和华尔街精英带来丰厚回报，也给美国消费者带来低水平物价的好处，但给美国“铁锈地带”或某些行业的工人带来负面冲击，尤其是“中国冲击”。

　　二战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美国两党对自由贸易有共识。大多数美国政客几十年来把自由贸易视为一种宗教崇拜。外交官、立法者和总统一直通过追求更自由的贸易，来证明他们的政策是合理的。2016年特朗普上台后搞贸易保护主义，成为共和党放弃自由贸易的标志；民主党的希拉莉在《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上反转立场，也成为民主党放弃自由贸易政策的风向标。

　　现在包括耶伦、保罗·罗默和安格斯·迪顿在内的知名经济学家，都在批评自由贸易和全球化。莱特希泽是公认的特朗普贸易政策设计师，主导上演了中美贸易战。2021年特朗普离开白宫后，莱特希泽劝说拜登政府维持对中国所加征的关税。2023年他出版《没有自由贸易》一书，阐述反自由贸易的种种理由。

　　拜登政府对自由贸易没有任何建树，也从不提及自由贸易。拜登政府除了延续特朗普政府对华加征的关税，还对华设置各种出口限制措施，旨在削弱中国在科技领域赶超美国的可能性，最终目的是削弱中国军事实力对美构成的潜在威胁。今年9月，美国发起新一轮对华出口管制，宣布更新量子计算、半导体制造等先进技术的出口清单。

　　拜登政府对外贸易政策有两个成绩，即印太经济框架（IPEF）和《美台21世纪贸易倡议》。印太经济框架有四大支柱，其中的供应链、公平经济、清洁经济，涵盖基础设施、清洁能源和脱碳主题，都不涉及贸易与投资的自由化，唯独贸易支柱至今还未达成协议。从亚太国家的需求看，它们更希望美国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全面进展协定》（CPTPP）。2022年6月1日，美台双方宣布启动《美台21世纪贸易倡议》，针对与贸易相关的11个议题展开谈判。这是美国对华政策的一个重大变化。但《美台21世纪贸易倡议》也没有贸易与投资的自由化。

　　今年美国大选，两位总统候选人都高举关税大旗，前总统特朗普比副总统哈里斯更奇葩。特朗普扬言对几乎所有进口商品实施20%的普遍基准关税，对所有从中国进口商品征收60%的关税。哈里斯批评特朗普的关税计划，但只字不提自由贸易。她说，将继续“支持美国在半导体、清洁能源、人工智能和未来其他前沿行业的领导地位”，解决“来自中国或任何竞争对手的破坏美国工人的不公平贸易行为”。

　　美国两党走上否定自由贸易的道路，原因是以经济效率为核心的全球化的失败。全球化给美国的跨国公司和华尔街的精英带来丰厚回报，也给美国消费者带来物价长时期处于低水平的好处，但给美国“铁锈地带”或某些行业的工人带来负面冲击，尤其是“中国冲击”。中国成为全球制造业最大的国家和货物出口最多的国家，但这两个现象与美国产业工人工作岗位的流失密切联系。

　　2017年1月，美国经济政策研究所的报告认为，从2001年至2015年，美国对华贸易逆差的增长导致340万人失业。报告认为，与中国贸易的赤字增长意味着美国正在失去制造业的工作岗位，也失去增加制造业就业岗位的机会，因为从中国的进口猛增，而美国的出口增幅要小得多。制造业创造就业机会的放缓，导致工人工资和收入停滞不前，并加剧不平等现象。报告也认为，美国的跨国公司也是美国对华贸易逆差的受益者。

　　2016年特朗普意外当选总统，从一个侧面说明美国社会忽视全球化输家带来的结果。特朗普在竞选中告诉选民，自由贸易对美国人来说是一笔不公平的交易。2016年，美国政治学家格斯特（Justin Gest）出版题为《新少数：移民和不平等时代白人工人阶级的政治》一书，他把对激进右翼的支持增加，归因于白人工人阶级选民的流离失所之感。该书把特朗普当选与白人工人阶级联系起来。希拉莉输掉竞选的一个原因，是忽视了白人工人阶级。

　　以美国民粹主义为主题的《民粹主义的说服力》一书的作者卡津（Michael Kazin）认为，2016年特朗普成功当选，证明弥漫整个西方社会的民粹主义是一支不可小觑的政治力量。从拜登的经历看，他曾是自由贸易的支持者。作为参议员，他在1993年投票支持《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并在2000年投票支持与中国建立永久性正常贸易关系。但拜登执政后，已懂得放弃自由贸易才能迎合民粹主义。

　　特朗普和哈里斯都在迎合民粹主义，一个是右翼民粹主义，一个是左翼民粹主义。民粹主义是全球化失败的一个果，造成这个果的原因是中国经济的崛起。在中共和中国政府的领导下，中国把市场经济与集中力量办大事融合为一个经济“利维坦”（编按：Leviathan，《圣经》中指怪兽，引申为强势的国家）。以自由企业为基础的美国经济找不到应对中国大量商品涌入美国和世界的对策，只能诉诸产业政策和保护主义。

　　当全世界都看到中国电动车铺天盖地走向世界的时候，无须惊讶，中国电动车融合了西方技术和中国财政的大量补贴，让德国大众在内的老牌车企工厂关门成为必然。同样，当美国政府继续对华加征关税和实施出口限制措施时，也无须惊慌，中国应该为自己不计成本把产品销往世界承担后果。

　　国际贸易需要一个公平和有规则的竞争舞台。一个经济“利维坦”不仅终结了昔日的全球化，也终结了昔日的世界贸易组织。这是市场经济与非市场经济在中美博弈下冲突的结果。（金建国，作者是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