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定币法案能解决美债困境吗？


　　多家币圈发行业者、支付方案供应商以及美国大型银行都表示有兴趣参与或增大对于稳定币的发行和投资。（iStock）

　　稳定币法案是把双刃剑，在一时间纾缓美债遭抛弃难题的同时，也可能带来更多潜在系统性风险。

　　在全球舆论焦点放在中东局势之际，美参议院最近终于通过名为《天才法案》（Genius Act）的立法，为美元稳定币建立监管框架。市场初步反应相当正面。一般认为法案是特朗普政府为疏解美债近来面临抛售压力，所作出的其中一项努力，但这个尝试是否能达到所预期的结果，现阶段还难以断言。

　　法案的重点在于名为“稳定币”的加密货币，价值与另一种更稳定的资产（例如美元）挂钩。如果法案通过，稳定币可以由联邦担保的银行或者是美国公司发行。发行价值若低于100亿美元的稳定币，发币公司将由州政府监管，高过100亿美元的公司则受联邦监管机构管辖，目的是让数千种加密货币蓬勃发展。法案也规定，发行者每发行1美元的稳定币，就应持有1美元的流动资产，例如美国国债。

　　促使法案在参议院通过的背后大功臣是财政部长贝森特。他把法案的终极目标说得再清楚不过，指美元稳定币可以巩固美元的霸权地位，成为美债的最大购入方。市场在法案通过前后也发出积极讯号。金融科技公司Circle以稳定币USDC闻名，USDC旨在与美元以保持在或接近1美元的稳定价格挂钩。它的股价因法案可能通过的消息而在6月12日到19日全周倍涨，成为华尔街这期间表现最佳的股票。

　　总统特朗普迫不及待要这法案尽快生效，以便落实他应对越来越棘手的美债困境。他在参议院通过法案后立即向众议院喊话：“尽快把它送到我的办公桌上——不拖延，不附加任何条件。”表面上，他形容法案能奠定去年大选期间，承诺打造美国成为数码资产创新中心的地位，但各界认为，在联邦政府的财政与货币决策频频左支右绌的困境下，如何化解随时爆发的美债危机，才是他急于要法案生效的真正原因。

　　特朗普的焦虑不是没有根据的。美国自4月初宣布征收“对等关税”后，引发市场大量抛售美国国债以来，美债就一直面对各方逐步减持的挑战。中国为了回应紧张的中美关系，今年已连续数月减少美债仓位，在美国海外债权国中退居第三位。到了5月中旬，穆迪下调美国主权评级，并警告未来几年，美国的财政赤字、政府债务和利息负担都将上升。这更加速了包括各国退休基金在内的机构投资者，从美债等美元资产撤出的步伐，转投诸如新加坡和澳大利亚等其他优质评级资产来提高回报。

　　更雪上加霜的是，评级机构下调评级，并没有促使美国政府随即采取步骤改善财政前景。反而在5月底，众议院还通过特朗普“大而美”减税法案，不仅意味着美国联邦政府将失去相当可观的税收收入来弥补财政赤字，法案也因含有列明可对外国持有美国资产征税，作为实现美国经济目标的条款，而令外资投入美债的展望变得不明朗。美国国债到6月首次超过37万亿美元（约47万4000亿新元）的历史高水平，比五年前的约25万亿美元高出不少，而且还会继续增加。有意解除美元债务上限来应对庞大债务偿还压力，特朗普急切要找出备案来应对这颗计时炸弹。

　　相较于其他备案，稳定币法案是特朗普给予厚望的选项。尽管他不时声称，征收关税能用来偿还国债，但经济师普遍认为，即便考虑到关税对进口的冲击，以及须要对受贸易伙伴报复行业给予扶持的最乐观假设，15%的有效关税率，在接下来10年，至多也是每年取得4500亿美元的额外收入，远远不足以填补快速膨胀的国债大洞。

　　两党在参议院之所以力挺特朗普政府的稳定币法案，主要是因为按照贝森特的说辞，通过赋予数百甚至数千家美国公司发行自身稳定币的能力，将降低美元全球结算成本，提高覆盖率，并减少壁垒，符合美国核心利益。随着美元作为储备货币，美债作为重大资产配置，日后可从全球各国央行层面向下延伸至公司与个人，美元和美债的当前困境，就有望在接盘者大幅增加的带动下，纾缓下来。

　　为了说服议员通过法案，贝森特5月曾在国会听证会上预测，稳定币发行者将会持有2万亿美元或更多的美国国债，较征收关税的效果更为显著，对特朗普政府来说，稳定币方案自然更具吸引力。根据美国媒体报道，除了Tether等币圈发行业者，Coinbase等密币交易所、中东国家的主权基金、Paypal等支付方案供应商，以及摩根大通等美国大型银行，都表示有兴趣参与或增大对于稳定币的发行和投资。连中国的京东在法案通过后，也随即表示对发行稳定币深感兴趣，公司接下来会在美国和其他地方申请牌照发币。

　　不难想象，如此宏大的发行和引资，看似能够为特朗普政府纾缓市场，承接庞大美债的烦恼，但细加分析也可看出这个方案的潜在问题。无论是联邦政府还是州政府，在生效初期也许不会遇到监管难题，但过些时日，要能够完美地监管数百种甚至数千种由银行、科技公司和加密货币初创公司等发行的稳定币，挑战恐怕不小。

　　一旦发行者被发现所发行的稳定币与声称所持有的资产不符合，由此产生的连锁冲击，在当前的社交媒体时代，不仅会迅速发酵，也会因接盘面扩大而冲击更为广泛；以至于昔日原本只是金融市场局部规模的危机，最终会波及整个金融体系，甚至扩大到没参与其中的民间经济活动。

　　总之，稳定币法案在应对美债困境问题上是把双刃剑，在一时间纾缓美债遭抛弃难题的同时，也可能带来更多潜在系统性风险。对此，各国政府不能掉以轻心。（联合早报 陈士铭，作者是新加坡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