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首府拉萨的布达拉宫
曾经极度贫穷和落后的西藏,在中国官方的扶贫政策下发生急剧变化。
藏民索朗曲培(62岁)家里,中国领导人的画像占据客厅墙上最显眼的位置,但在他家客厅和通往家人生活区域的走道上,还有另一张十分显眼的海报。
海报图文并茂,用藏语和汉语解释“什么是触电”,警告“电也是一件危险的事物”。
索朗曲培一家去年底穿越近千公里,从海拔5000多米的那曲双湖县搬到雅鲁藏布江北岸的山南市贡嘎县森布日,入住当地政府建造的新小区。
电视机、洗衣机、热水器、抽水马桶,现代生活设施在新居里一应俱全。和这座两层的独门独院藏式小楼一样,这些也都由政府免费提供。
祖祖辈辈生活在草原上,随山上季节性生长的牧草迁徙,索朗曲培对现代化的生活设施和器具知之甚少。外人看来稀松平常的生活设施,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就连煤气灶都是在村干部的指导下才学会使用。
“那边只有河里有水,到了冬天就没水,要凿冰取水。这里有自来水,很方便。”
只会说藏语的索朗曲培坐在保留传统藏式风格的客厅中,通过村干部翻译告诉《联合早报》记者,他对新住所很满意,海拔低、空气含氧量高,晚上能睡个好觉,也不必担心棕熊到家里捣乱。
上个月中旬,中国官方组织约30名中外记者,走进不轻易向外国媒体开放的西藏,展示西藏如何在官方扶贫政策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海拔极高、气候恶劣、土壤贫瘠,自然条件的先天缺陷让西藏成为中国贫困发生率最高、贫困程度最深的地区,也是中国唯一“省级集中连片特困地区”。
2015年底,西藏全区74个县区无一例外,都是中国国家级贫困县区,贫困发生率超过25%,比全国高近20个百分点。
西藏急速变化扑面而来
官方自2016年以来,在当地累计投入近750亿元(人民币,下同,153亿新元)扶贫资金。截至去年底,西藏62.8万建档立卡贫困人口已全部脱贫,每年人均纯收入达9328元。这比中国2020年的脱贫标准——年收入4000元高一倍多。
比这些数字更具说服力的,或许是走进雪域高原后,扑面而来的急速现代化变迁。
汽车驶入贫困户家中,驾车成为人们最热衷学习的技能;西藏首府拉萨有了大城市的堵车烦恼;平坦宽阔的高速公路穿过隧道,缩短山与山之间的距离,铁路、桥梁等大型基础设施仍在如火如荼建设中;海拔5000多米的冰川脚下,迎接旅客的不是甜茶店,而是洋派的咖啡馆。
在这个中国最偏远的地区,各种生产活动也在追随时代进步。
以“西藏粮仓”日喀则为例,当地以“公司+合作社+农户”等模式,把优质的藏鸡苗、菌菇包等提供给农牧民饲养、培育,并传授他们技术,之后以较高价格收购,带动现代农业发展,帮助当地民众增收。
日喀则也创新发展传统青稞种植业,开发青稞饼干、青稞啤酒、青稞挂面等新产品,让这种高原传统农作物在制作糌粑以外,发挥更大的经济价值,农户种植的青稞,也因此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这些变化奠定官方的信心基础,邀请外媒近距离观察这个高度敏感的少数民族自治区。一名官员私下轻松地对记者说:“我们对西藏很有信心,你们随便看。”
采访期间,官方并不限制记者在入住酒店附近闲逛、外出用餐、与民众自由交谈。
藏族青年憧憬现代文明
如果说上了年纪的藏民是在扶贫的外力下,被推着跟上时代步伐,藏族年轻人则是怀着憧憬,奔向多姿多彩的现代文明世界。
“以前没去过城市,不知道城市的发展,现在才知道,城市那么好。”
生于牧民家庭的旦增多吉(20岁)告诉记者,他没想过再回去放牧,老家的25头牦牛已经交给亲戚放养。
棒球帽、卫衣、破洞的牛仔裤、变色的眼镜,旦增多吉身穿便装在两层楼的新家接待记者。在中国任何一个大城市,这身打扮都不会有违和感。
四年前,旦增多吉和家人搬离牧区,入住拉萨市堆龙县的一个易地搬迁安置点。在政府安排下,他有了一份守护铁路的工作,每月扣除伙食费,到手近5000元。
这里是从拉萨前往纳木错旅游的必经之地,在居家就业、原地脱贫等政策下,他们腾出家中二楼房间做民宿,交给扶贫企业管理,每年分红近万元。
在老家连汉语都说不好的他,和记者交流时还会冒出英语。问他陌生游客到家里来住,会不会不习惯?旦增多吉笑说:“不会,客人来了招待一下就okay了。”
他用微信与朋友联系,闲暇时和中国其他地区的年轻人一样热衷刷抖音、学跳爆款舞蹈、拍下视频传上网。最近,旦增多吉正和朋友研究做电商,打算开网店做老板。他说:“现在的收入很不错,但不可能一辈子打工。”
年轻藏民渴望走出大山
走出大山、走出草原,在西藏农牧民的下一代中,成为越来越普遍的梦想。
在林芝市职业技术学校,藏族学生参加机械、烹饪、旅游管理、电子商务等课程,还学习小资情调的洋派技能——泡手冲咖啡、调鸡尾酒。
18岁的罗卓向记者展示一杯自己做的手冲咖啡。近几年,拉萨等地的咖啡馆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泡咖啡成为受追捧的手艺。罗卓以不熟练的中文告诉记者,毕业后她想到拉萨的酒店工作,“不想放牛、挖虫子”。
罗卓所说的“虫子”是高海拔地区特有的冬虫夏草。她6岁起就随父母上山挖虫草,这也是很多藏民的传统收入来源之一。大规模的虫草采摘造成严重的生态危机,而且虫草价格波动起伏,官方也不鼓励当地民众从事这项靠天吃饭的工作。
相反的,学习能在现代化社会中赚取稳定工资的新技能,获得官方大力支持。政府在西藏各地设立技能培训学校,让无法考入普通高中的农牧民孩子学习一技之长,也向民众提供短期技能培训。
中国在西藏实施15年免费教育,从幼儿园到高中毕业,包吃、包住、包学费,目的是通过教育,阻断贫困代际传递。贫困家庭的孩童不仅上学不用掏钱,假期回家还能从学校领粮食油盐。
一些接受过教育的年轻藏民,梦想着不仅去拉萨,还要去到更远的地方。
堆龙德庆区中学初三学生次仁央金(15岁)受访时说,打算明年考内地的西藏班,最想去的城市是上海。
这名来自贫困单亲家庭的女孩,两年前在政府帮扶下,从海拔4500多米的尼木老家,搬到距离拉萨市中心仅10多公里的地方。
女孩作为学生代表,被学校安排接受媒体采访,在镜头前几乎倒背如流地用汉语介绍自己的家庭状况、政府对她和家人提供的搬迁、就业、教育援助,扶贫政策带来的生活变化,以及她对学校和政府的感激。显然是有备而来,她自动向记者强调,“这些都不是强迫的”。
“我平时特别喜欢上海,喜欢上海的建筑、博物馆。”她兴奋地描述自己对中国最发达城市的憧憬,虽然她还从未踏出过西藏。
次仁央金对现代化生活怀抱着憧憬和渴望。在学校当播音员的她私下告诉记者,她喜欢看央视,梦想成为央视主持人。
改变观念是扶贫工作最大挑战
在西藏不同地区,官员、扶贫企业负责人等都不约而同提到,改变观念是扶贫的最大挑战。
德吉白珍(36岁)是距离拉萨市区不到100公里的当雄县羊八井镇一个村庄的干部。这个集中搬迁的安置点设有温泉治疗风湿病的设施,主要接收生活在高海拔、长期被风湿疾病困扰的贫困牧民。
三年前,德吉白珍驻村不久后发生的一次“集体逃离”事件,让她印象深刻。
以放牧为生的村民搬迁到新环境,就业成了问题。为了让离开草原的牧民有稳定收入,德吉白珍努力说服拉萨一家饮料工厂,雇用50名待业家中的村民做装卸工。
无需专业、不用文凭,原以为这份每月工资5000元的工作很适合这群30岁左右的年轻人,可让她沮丧的是,前一天刚把村民送到工厂安顿下来,第二天所有人都回家不干了。
“他们只愿意放羊放牛,没有时间观念,不喜欢被人约束,完全不习惯工厂上班的状态。”
经过好一段时间的游说和引导,当地人的就业观念彻底改变。据德吉白珍介绍,当时“逃离”工厂的年轻人也全部就业,有人成为附近一个地热旅游区的服务业主力军,也有人在合作社当驾驶员。节选(联合早报 杨丹旭)
手机摇一摇,自动推荐下一篇帖子
为您提供签名参考示例,引导用户事业迈向成功。长度限60字符以内